子曰:君子之於天下也,无适也,无莫也,义之於比。
杨伯峻:孔子说:“君子对于天下的事情,没规定要怎样干,也没规定不要怎样干,只要怎样干合理恰当,便怎样干。”
钱穆:先生说:“君子对于天下事,没有一定专主的,也没有一定反对的,只求合于义便从。”
李泽厚:孔子说:“君子对待天下各种事情,既不存心敌视,也不倾心羡慕,只以正当合理作为衡量标准。”
详解:首先,以上三个解释都有逻辑问题。杨解,“怎样干合理恰当便怎么干”就是一个规定,怎么能说没规定呢?而符合钱解的君子,显然按其翻译,对“合于义”专主,对“不合于义”的就反对,怎么能说“没有一定专主的,也没有一定反对的”?李解是同样的问题,既然有“正当合理作为衡量标准”,那么就有“存心敌视”与“倾心羡慕”了,这个心,就是以“正当合理作为衡量标准”。
“适”,本义是“往、到”,引申为“归向”;
“莫”,通假“慕”,“向往”的意思。
“义”,名词动化用法,“取义”的意思,但这不是“舍生取义”里的“取义”,那里的“义”变成了一种上帝式的无聊道德规范,这里的“义”是“仪”的古字,“容貌”的意思;
“比”,就是“小人比而不周”里的“比”。
“归向”落实为一种行动,“向往”只是思想里那一点东西,因此“莫”比“适”程度上要轻点。君子对于天下的事物,不会立一个绝对的标准、上帝的模式之类的玩意在行为上去“适”,甚至连思想里的的“莫”都不会有。但历史上,无数的人,就是要在天下的事物里,忽悠点玩意出来,让人去“适”、去“莫”,然后这些徒子徒孙就当炮灰、传教士不断折腾。这一切,都不是君子所为。君子不但自己不去“适”去“莫”那些偶像、上帝、道之类的忽悠玩意,更不会去制造这些玩意,这天下,没一法可得,没一法可失,没有什么值得去“适”去“莫”的。
但光无“适”无“莫”,依然不是君子所为。君子无“适”无“莫”天下任何一物,但也不轻视天下任何一物。那种号称天下无“适”无“莫”,然后就扮成所谓的高人高士者,不过是“适”去“莫”这些所谓高人高士的无聊玩意。君子眼里,无净无污,天堂地狱一任往来,君子可以混迹于小人堆里“取义”之于“比”,呈现一种“比”的容貌,行小人行却无小人之“适”与“莫”。
一般人都把菩萨“适”“莫”于一些自己想象的神圣事物,但难道乞丐、妓女、面首、杀人犯里就没有菩萨所行?菩萨行,无所不行,地狱天堂人神鬼兽崇高低劣,无处不在。菩萨行而无所住,无所住而无所不行。甚至,行“适”“莫”之相,也是菩萨之行,而君子之行的道理是同样的。
菩萨自可见菩萨,君子自可见君子。有小人也装着说自己的小人之相只是“义之于比“,自己是无“适”无“莫”的,那当然可以蒙骗一般人。一般人被蒙骗,那是活该被蒙骗。这种事情,在历史上太多了。特别那些喜欢用大口号、大宣传、大理论去忽悠的,把全世界蒙骗得七倒八歪的,那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?这难道不是“人不知”的世界最经常发生的事情?别以为希特勒如何坏,日本军国主义如何残忍,好象别人被蒙骗是很悲惨,值得同情的。但没有这些所谓被蒙骗的,没有这些屈服于强权的人,哪里会有希特勒、日本军国主义?
最毒的花,如果没有其土壤,是长不出来的。而“人不知”的世界,就是所有毒花最好的土壤。最毒的,就是人的心地。所有的恶行,都是共业的结果,别把自己当成无辜的婴孩。老子号称婴孩是最纯洁的,要回去,那是脑子进水。婴孩的残忍并不比成年人小,只是没有能力显现而已。
但人的心地,又是最善的,所有的善行,同样是共业的结果。善恶,都是尔心所生。成君子的是你,成小人的也是你,没有人能替代你。
有人可能要问,明明知道“无适”、“无莫”,但为什么还是去“适”去“莫”了?这就是自己的心力被业力所牵引,自己的力量没有达到。业力之风只能吹走那些能被业力之风吹走的,而真正的自由,就是自由于这业力之网,“无适”、“无莫”地自由于各种境界。
生死是大业力,光喊“无适”、“无莫”,如何如何讨厌去“死”去轮回,但“死”和“轮回”依然不爽。真正的君子,不仅要之於天下而无适、无莫,更要之於生死而无适、无莫。因此,下面的句子同样是君子所必须的:“君子之於生死也,无适也,无莫也,义之於死。”
缠中说禅白话直译
子曰:君子之於天下也,无适也,无莫也,义之於比。
孔子说:君子对于天下的一切,没有行为的归向,也没有思想的向往,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容貌呈现出小人的“比“相。